许爷爷被送到安宁疗护病房的那天，下着小雨。

六十五岁的他瘦得像一把枯柴，肝癌晚期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着，却倔强地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。他的儿子——一个西装革履、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——推着轮椅，时不时低头看表。

"爸，这里环境很好，有专业医护人员照顾你。"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"我下周再来看你。"

"许先生，我是您的责任护士小高。"我蹲下身，与他平视，"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按床头的呼叫铃。"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仿佛我不存在。

他儿子临走前把我拉到走廊："我爸脾气古怪，这几年越来越孤僻。医生说最多三个月...麻烦你们了。"

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，又回头看看病房里那个沉默的老人，心里泛起一丝酸楚。

第一天，许爷爷拒绝吃药；第二天，他把午餐全打翻在地；第三天，他试图拔掉输液针头。我们同事们每天坚持和他说话，即使从不得到回应，我们依旧和爷爷招呼。

"许爷爷，今天阳光很好，要不要去院子里坐坐？"

"您年轻时是做什么工作的？"许爷爷依然面朝窗户不说话

有一次突然发现许爷爷喜欢画画，从此，每天下午我们都有一个小时的"艺术时间"。他画画，我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，偶尔递杯水或调整一下枕头。他的素描本很快就被填满您应该办个画展。"我开玩笑说。

"小高护士..."他突然叫我的名字，这是第一次，"能帮我...给他儿子带句话吗？"

"您亲自告诉他更好。"我微笑着说。这也是许爷爷对我的认可，从来住院不说话到让我传达信息。

几天后，许爷爷在睡梦中安详离世。他的枕边放着最后一幅画：一棵繁茂的梧桐树下，三个人影手牵着手，远处是绚烂的晚霞。

整理遗物时，他儿子发现素描本最后一页写着："明远，爸爸永远爱你。请把我和你妈妈葬在梧桐树下。"